整个武府,
此刻都似化作了一方小天地,
罗酆神山的虚影在其中显照,但却不曾引起长安镇里任何一人的注意。
即便门外的崔百花,也只是疑惑的打量着武府的门楣。
“奇怪......”
她呢喃自语。
与此同时,武府之中。
老妇人手脚发麻,与陈石山一并瞧望着这惊悚一幕,
黄泉水潺潺,神山高耸入云端,千数自己亲手炼出的先天厉鬼,却朝着他人匍匐、跪拜着,
如似礼迎。
“什么交易?”
老妇人干涩开口,神色微微闪动着,透着惊悚感。
张福生平静立着,从始至终就没打算正面和老妇人碰撞——对方点化超过百座洞天,
意味着她每一座洞天都纵横超过上百公里,其中堆砌山河,
比起自己的十一座洞天来说,远不止强上十倍这么简单。
双方几乎是指数级的差距。
他此刻平和开口:
“你们武家,是为守陵的一脉,传承自无穷年前的武才人——又或者说,则天皇帝?”
老妇人真正色变了,上百座洞天在身后旋转、碰撞,激荡起足以称为无边的大势!
天地之力此刻暴动,
她时隔很多年,第一次展露真身,开始变的年轻,头上华萎,衣裳污秽,
但同时,也伴起不鼓自鸣的仙乐,周身更显出天人第二衰的神通、特征,
身光赫弈,昼夜昭然,如似乍破浓雾的天光!
“你到底是谁?”
老妇——不,风华绝代的女仙在此刻迫问,仙音婉转,天光灿灿,
张福生依旧屹立不动,静静站在那,身后缭绕起浩瀚的黑色雾气。
陈石山强压着恐惧,抬头眺望,可以看到那黑雾中有道道身形影影绰绰,
似一个个黑袍生灵,更在滚滚黑雾中,像有一座古桥隐约浮现!
“我身后之桥,名为奈何。”
张福生平静道。
话音落下,那古桥也逐渐变的清晰,其上有碑,碑中便是奈何二字。
女仙神色剧震,身后辗转、碰撞的百数洞天,也紧跟着骤然安稳了下来。
她痴痴的看着自己苦苦追寻无数年的奈何桥,看着那一横黄泉河,她便忽然恍然大悟。
女仙带着颤音开口:
“那桥中魂魄,是否......”
“没错。”
张福生平和开口,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大唐的圣人,已被本座从奈何桥中取了出来,是那天可汗,更是天上的帝主......但今日,他称我一声道兄。”、
女仙脸色发白,就连身周缠绕着的天光、仙乐,都在此刻变的暗淡了,
她深吸一口气,百座洞天骤然散了个干干净净。
女仙低沉开口:
“你想要什么?”
她显然是误会了什么,但这又恰恰就是张福生所想要的。
他便淡漠开口:
“很简单,我要你此生所修之洞天,我要你精神之修为,我要你所有技法之磨练。”
“若你交出,我可承诺,给予唐皇自由,许他自由行走,并会让你去参拜。”
女仙抿嘴,死死盯着眼前屹立在黑雾中的青年,此刻终于明白过来:
“你是高天会的人?”
“是。”
女仙又是沉默。
许久,她低沉开口:
“我听闻,高天会中的交易,不可违背,言出必行?”
“是。”
“那......我愿意。”
女仙轻叹,一旁的陈石山急了:
“师尊,您万万不可如......”
话没说完,女仙周身仙乐骤然浩大,陈石山沉入仙乐声声中,遭滚滚红尘碾身而过,化作了尘埃。
“倒是够绝情。”
张福生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此女,对唐皇很是忠心耿耿。
善。
念及此,他做礼状,有混沌雾气浮现,聚成真人模样。
“我已与和此天人达成交易,望请,真人为证。”
“慈悲,慈悲!”
真人一叹,手中勾勒光和影,契书微微震颤,居然不曾发烫——女仙竟心甘情愿。
“契约已立。”
浩瀚天音声中,女仙开始身上的天光散去,仙乐也散去,同样,头上华萎与衣裳污秽之两衰,也一并散去。
她不再风华绝代,过往数千年的修行正在剥离,
是法妙,是精神意志,是诸技.....
女仙重新老去,正在化作枯骨。
修为没了,属于天人的五千八百年寿,自然也跟着没了。
她便顷刻间老死。
余下的,只是一道完魂。
完整无缺的魂魄。
“我可以见帝主了么?”完魂站在阎罗殿中低沉发问。
“自然。”
张福生颔首,黄泉、奈何桥、罗酆神山等异象都散去,千数先天厉鬼重新沉入地下,
府中骤然恢复正常,黑雾退潮。
而契书中。
则躺着一百零三座洞天,还有四千六百年精神修为与四千六百年的技法修行。
赚大发了。
张福生轻轻拉开府邸大门,再度看了看眼巴巴等候在门外的妙龄少女,
他侧目呼道:
“二凤,来,进来!”
唐皇便入了武府之中,府门也再度合拢。
“您是......帝主?”
完整无缺的魂灵,带着颤音发问。
唐皇打量着她,平静道:
“是武才人的后代吧?”
他对武才人本就无感,只是后宫中很不起眼的一个小家伙,
但得知了武氏篡唐之后,他从无感变成了厌弃,甚至在猜测,武氏一族得以留存的原因,是否和紫微大帝有关?
那魂儿朝他参拜,却骤又起身,飘忽至阎罗殿中,竟一屁股端坐在阎罗天子座上!
这座府衙骤然森严,其中一排排幽烛次第燃起,
武氏妇人呵声:
“张福生,还不来拜!”
森然府衙,竟现出百魂千魂万魂,赫然全是无数年来死在武府中的生灵,
诸魂之上,都披挂着阴差的衣裳,持杀魂棒!
张福生惊奇:
“难怪如此心甘情愿的交出一切,原来还有后手?”
他望去,此地可不止万魂,甚至超过了十万之数,这是数千上万年来,武氏一脉的积累!
十万幽魂阴差,于有须弥纳于芥子之能的‘武府’,又或者说阎罗天子殿中,并不显得拥挤,
这十万幽魂阴差,口中呵着杀威二字,杀魂棒在地上敲击,打出能震慑天人乃至神灵魂魄的齐响!
“帝主,闪开!”
端坐在阎罗天子座上的魂魄高声,张福生被莫名的拘束之力,给强行拘入了阎罗天子殿中。
这殿里,黑得沉手。
空气又湿又冷,带着一股子陈年棺材板混着线香味儿的怪味,吸进肺里都觉着堵得慌。
四下里瞧不真切,只有两边的幽幽烛火,而后忽有天光大亮。
十万魂分列两侧,幽烛燃烧,杀魂棒击地,杀威声不绝,此起彼伏之间震的他魂灵都快离体!
但他神色平静依旧。
张福生笑道:
“倒是小觑你了,也小觑了这阎罗天子殿之能.....我若失没猜错的话,袁家、魏家,也有类似的底牌、手段吧?”
“否则,单凭天人坐镇,如何能守住千里昭陵?”
武氏妇人身上浮出虚幻的、并不真切的阎罗天子袍和冠冕,
手中捻起一支判令,朝地上一掷:
“罪人张福生,还不速速受审!”
音落,有黑色雷霆在殿上生生灭灭,演化出刑罚、审判、生死等意韵,
张福生却笑:
“阎罗天子殿,审判得我么?”
“放肆!”
武氏妇人端坐在大座之上,一瞪眼睛,竟真有几分阎罗的威风来!
她高举起判木,而后!
手掌僵在半空中。
那判木,无论如何都无法落下去。
阎罗天子殿,审不得这张福生。
又或者说......
审不得这最古年的【人祖】。
判木崩裂,武氏妇人的魂儿险些飘散在阴风中,
她头晕目眩,再安定下心神,却见自己整匍匐在大殿中,两侧是十万幽魂,而抬起头时。
那个叫做张福生的青年,却已端坐在了阎罗天子的大位之上。
太易篇,掌沾因果。
如今的妇人失了修为,张福生捻起彼此审罚与受审的因果自然轻而易举,
而在将之调换一下,也轻而易举。
如此,他便从被审之人成了审罚之尊,原本端坐着的魂儿,也就成了阶下的囚徒。
十万杀魂棒击地,十万幽魂呵——“杀!威!”
妇人的魂魄遭震散了,但张福生只是伸手一抚,散去的魂灵重聚。
她匍匐在地上,匍匐在殿前,不知道多少次发问:
“你......到底是谁?”
张福生只是轻笑:
“二凤,你这守陵一脉的人,该怎么处理?对错不论,她对你倒是忠心。”
唐皇不知何时已走入了阎罗殿内,对这森然庄严景象,倒是并不惊愕,
对于他来说,对于他的记忆来说,‘一个多月’前,他才来过阎罗殿,
但彼时,是有十位阎王,亲自来迎,称他人主,执礼做拜。
唐皇负手而立,凝视着为了自己,甘愿放弃掉数千年苦修的魂儿。
他平静的:
“擅自行事,不问尊意,便是僭越。”
“念你心头向好,忠心耿耿,可免死罪......至于具体如何?”
在妇人茫然的目光中,唐皇朝着张福生,施礼。
“还是由福生道兄做主吧。”
阎罗位上,张福生捉起龟裂的判木,摩挲着,一拍而下。
“奈何桥缺一个守桥人,你便守桥去吧,守百万年孤桥,再论功过。”
武氏妇人的魂灵摇曳、颤动,没入了黑色雾气中,坠入了张福生的神境,坠入了奈何桥上。
阎罗殿内,唐皇诧异:
“福生道兄,你这倒不像是在惩,守奈何桥的......可是【孟婆】。”
张福生平静颔首,摩挲着阎罗大位,尝试将之收入神境——但失败了。
阎罗殿,这座森严府衙,似乎扎根于此,不可挪动。
“怪事儿。”
他呢喃,而后对唐皇解答:
“我在那妇人身上,看到了厚重的因果,片刻前坐在这阎罗位前,原本看不清晰、无法追溯的因果,却可以看的清清楚楚了。”
“她是她,也是你那武才人不知多少代的转世之身。”
唐皇愕然,听见这位福生道兄继续呢喃:
“如此来看,魏不死还不好说,袁天道和袁飞道,会不会就是袁天罡、袁守诚的转世身呢?”
呢喃间。
府衙之外,忽而剧烈震摇。
张福生从阎罗大位上腾然起身,目光骤凝,侧耳聆听。
是重阳。
是整个重阳天地,正在摇曳、晃动。
它.....
彻底从黄金行省剥离了。
在朝着一片苍苍莽莽、无垠无限之所,轰然坠去! 《隐秘买家》-绝密八宝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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