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看着照片旁“Stillmissing(仍在失踪中)”的英文标语,又看了看酷哥身旁身材前凸后翘的靓女,摇摇头说道,“太可惜了吧,我一直很喜欢他的作品。”
“你刚刚连他的名字都叫错了,Bro.”旁边的老哥提醒道。
“但我有一颗艺术家的灵魂,我也是个艺术家。”流浪汉说道:“好的艺术家们总是惺惺相惜。”
男人盯着灰褐色的报纸如同脏兮兮的雪花,在跃动的火舌里变得焦黑、融化。
“我总是觉得他看上去有一点点的面熟。”
他用拇指的指尖抠着下巴上发痒的痘根。
“我知道他在哪里。”
有人突然说道。
大家立刻转过头,看着突然说话的家伙,那人的语气很低沉,直勾勾的盯着火光。
“认真的?”
捡来报纸的人立刻问道,说完又自己摇摇头。
“No,Shit,Noway.”
“新闻上说任何能够提供可靠线索的人,都能从亨特·布尔的家属那里,得到50万美元的赏金,你怎么没去领钱呢?”
“嘘……”那人紧张的用手指笔划在唇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左顾右盼了一下。
“小心,有人在监听我们。”他说。
“FBI。”
众人原本是不信的,但却被他的这幅模样弄的有一点点的紧张。
“Y2K。”他说道,“千年虫危机知道么?如今的电脑系统无法识别新世纪的纪年法,当时钟从11点59分59秒,跳到子夜零点的时候,所有电子系统都会走向崩溃,医院、银行、政府……飞机会从天上掉下来,发射井里的核弹会直接引爆,这是整个文明社会的末日。”
“亨特就是看明白了这一点,他被UFO给接走了。”
男人灌了一口脏兮兮的酒壶里的可疑液体,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旧手表。“到时候,只有这样最为纯粹的机械表还能正常的使用。”
旁人实在忍不住了,想要插嘴说些什么。
男人又喝了一口酒,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现在,距离那一刻还有1分35秒。”
“100。”
“50。”
“30。”
“20……10……”他把酒瓶放到一边,伸出手掌,每数上一个数字就团起一个手指。
“5,4,3,2,1.”
“Bang!”
他的手指猛的张开。
众人急体像瞅傻冒一样瞅着他,觉得即使是在流浪汉的群体里,这家伙也实在是疯的可以。
“搞什么——”最开始拿报纸的那个男人觉得他们竟然被一个疯子原地硬生生控住了一分多钟,实在是有点丢人,他想要骂人。
Bang!
忽然,惊雷声炸响,连绵不绝的爆炸如闪电映亮了整个夜空。
“WTF!”
这家伙被吓的差点尿了出来。
他一个战术前扑直扑到了地上,捂着脑袋,缩着脖子看着爆炸声传来的方向。
一个又一个的烟花在天空之中照亮,火药里的镁粉在高温下散发出炫目的彩光,帝国大厦的塔尖在烟火和雪花之中,显得宏伟而巍峨。
纽约的人们在庆祝新的一千年到来时,燃放起了跨年的烟火秀。那疯子的表确实是机械表,所以走的不准,比标准时间快了接近十秒钟。
他妈的。
男人尴尬的不知所措,四周的其他人则爆发出了一团笑声。
一开始说好像见过亨特·布尔的那个男人站在火炉边,他刚刚其实也被爆炸声吓的够呛,这么一打岔,却已经忘掉了原本想要去说些什么。
大概是他记错了吧。
怎么可能的事情。
他看了一眼头顶绽放的烟花,继续低下了头,在汽油桶边慢慢悠悠的烤起了火。
如果你爱一个人,就让他来到纽约,这里是天堂。
如果你恨一个人,就让他来到纽约,这里是地狱。
时代广场的钟声,俯视人间的帝国大厦,世界贸易中心那两座110层楼高的双子塔,这里有数不尽的关于财富的神话,这是继巴黎之后的西方第二座艺术之都。
而那些城市阴影角落处的纷纷落雪着,那些桥下燃烧着的汽油桶之中,也在掩埋着,冻彻着,映亮着,燃烧着数不清的落魄者的故事。
成功是成功者的天堂。
失败是失败者的地狱。
一切都来的很纽约,这座漫画里“歌谭”的原型城市。
UFO,51区,第六类接触、千年虫危机,核子爆炸,文明崩溃,末日生存狂……一切也来的很世纪末的美国。
1899年。
世纪末的维也纳是整个欧洲文明的缩影,那里比巴黎更像是帝国的心脏,咖啡馆里冒着腾腾热气的棕褐色液体则是心脏不断泵动的血液,表面是繁荣的黄金时代,是一场流动的盛宴,实则暗流汹涌。
1999年。
世纪末的纽约城则是整个北美的缩影,那里比华盛顿更像是帝国的心脏,交易所里节节攀高的股票,电视机里的《老友记》,表面是繁荣的黄金时代,是一场流动的盛宴,实则暗流汹涌。
而在这颗心脏的某处。
在汽油桶几十米外的长椅之上,一个胡须拉茬的男人穿着油腻厚大衣躺在躺在长椅上,曾有好心人跑过来看看他是不是不小心冻死了。
不过。
他其实只是睡着了。
此刻。
他被跨年夜的烟花秀吵醒,动了动手,拉开了脸上挡着的报纸。
“……著名艺术家‘猫王’亨特·布尔已经失踪超过两个月时间……”男人揉了揉眼角的眼屎。
除了颧骨的线条有些相似以外,即使照片就在旁边,似乎任谁也都没有办法能把这个脏兮兮的男人和报纸上那个光华璀璨的家伙认为是同一个人。
他把报纸团成一个团,随手扔到了一边,在长椅之上坐了起来,盯着纽约的天空,在过去像幽灵一样流浪的两个月里,他经常这么做。
他看上去像是在看烟火。
实则。
则是在盯着面前的那个光幕在看,艺术家一直觉得,那玩意很像是三年前,一个叫作暴雪的互联网公司开发出来那款很火的游戏《暗黑破坏神》里的角色面板——
【人物:亨特·布尔】
人物面板——
【素描技法:lv.7大师一阶(57247/100000)】
【油画技法:lv.7大师一阶(18961/100000)】
【石膏雕塑:Lv.6职业三阶(13521/50000)】
【金属雕塑:Lv.7大师一阶(10238/100000)】
杂项面板——
【蜡笔画:名家等级】
【水彩画:精良等级】
技能面板——
【书画鉴定术·传奇级】、【詹姆斯·惠斯勒的油画技法大全】、【拉菲尔前派幽魂残片……】
知识卡片——
【《奥古斯特·罗丹直接雕刻法的表面纹理处理技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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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年前。
德国,下萨克森州,马林城堡。
伊莲娜家族基金会旗下美术博物馆开幕的第一天。
记者区角落里的嘉宾看着穿着西装的金发男人抱着达芬奇的相框迈步走上了主席台,然后伸长了脖子,对着麦克风说道——
“Thisisthe'real'LenonardodaVinci!(这可是真正的达芬奇)。”
“真正的?”
记者区有人在窃窃私语。
“我没搞错的话,他这是在哪里阴阳怪气《救世主》吧,我估计有人要不开心了。”
“伊莲娜家族有资格这么说。”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呗。”
“不至于,伊莲娜家族不缺这个钱。”
“不不不,那可是五亿美元,伊莲娜家族不缺画,但变现能力是另外的概念,再说,伊莲娜家族不缺这个钱,不代表他不缺,想听八卦不……”
……
嘉宾认出了台上拿画的那个男人的身份,好像叫什么卡拉,记的不错的话,对方应该是伊莲娜家族的旁支成员。
听说是曾在摩纳哥的赌场里一掷千金的风流浪子角色。
在剧院、妓院、马场里流连忘返,转身就在沙龙里谈论艺术。
“真是充满了古典欧洲气息的败家子啊。”嘉宾咂咂舌,赞叹道,“伊莲娜家族真是充满了Oldschool的风格!”
如果换做是在多年以前。
那也许他们彼此还能够成为好朋友什么的呢。
“……我读过达芬奇的那本手记,身为一个炼金术的爱好者,他本人却对转化黄金的密技嗤之以鼻。他认为,那些热衷于通过链金术创造万物的人都应该被强烈的谴责。”
“因为他们承诺了去制造真正的金银,却只是用假的金属和矿物来欺骗人们。”
“这样炼金术是一场空谈。”
“……”
嘉宾听上去非常无聊的摇着脑袋。
Boring。
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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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是马林城堡被重新整修之后,第一次向着参观的游客开放。
一切都进行的很正式。
“先生,请您过一下安检可以么?”博物馆的保安挡在了挂着一位媒体人员来宾卡的男人面前。
男人点点头。
“请您摘下帽子,方便么?”
拿着扫描器保安询问道。
这个有点沉默的男人继续点头,他摘下了头顶帽子,露出了满头蓬松而乌黑的头发。
“谢谢您。”
保安又看了一眼他的胸牌,上面显示他是来自德国的一位油管主,以自媒体从业者的身份被博物馆方面所邀请。
“祝您今天参观愉快——安德森先生。”
亨特·布尔点点头,戴回了帽子,背着手,迈步走进古老的宫殿之中。
他从公众镜头前消失的时候,刚刚四十岁出头,如今的互联网环境里这样的岁数的人搞不好已经可以被称之为“老登”了,但考虑到四十岁的汤姆·克鲁斯还可以在那里演着风度翩翩的富家公子,画家这种职业,又容易两极分化。
不是活的很短的,就是活的超长的。
所以那时候的他,甚至还可以勉强称之为“青年画家”。
但如今。
20年的岁月匆匆流逝。
他今年已经超过六十岁了。
二十年的孤魂野鬼似的游荡岁月,不仅没有摧毁他的健康,这是以前那种醉生梦死的生活所不具备的东西,它反而带给他了一副经过风雨锤打和阳光照耀之后的强健体魄。
亨特·布尔的身上依旧浮现着那种年轻人似的强健生命力。
另外一个长达二十年的隐姓埋名的游荡生活所带来的好处与特长则是,亨特·布尔如今变得很会隐藏自己。
事实上。
这个过程也许远远比很多人想象的还要简单,完全不需要酒井一成减肥前后那么强烈的反差感。
换句话说。
营造反差感不需要通过200多磅的大肚皮,这个世界上用衣装、配饰、肤色……来定义一个人是谁的家伙远远比人们所想象的要多。
在很多人眼中,它们甚至会和200多磅的大肚皮一样的显眼。
这就像是“Tinder”这样的交友软件,你可以花上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编辑自己的个人资料,人们却只会在看到你的那零点零几秒里,决定是左划还是右划。
人生的前四十年里,亨特·布尔学会了如何让自己变得耀眼的诀窍。
之后的二十年。
亨特·布尔则在学习,如何让自己变成阴影的一部分。
碰巧的是。
两件事亨特·布尔都做的很成功,在这两件事上面,亨特·布尔都是真正的大师。
大概哪怕时至今日,整个社会媒体更加熟悉的也是记忆里那个停留在1999年的光华璀璨的猫王。
所以。
他戴上了一顶的假发,换上了增高鞋垫,戴上了口罩以后,混在了来访的媒体圈里,那些以火眼金睛闻名的记者们一个个目光都只盯着台上。
竟然无一人认出,有一位艺术史上的传奇巨星正坐在他们的身边。
哦。
事实上也不是没有人认出他来。
布尔先生,或者说,按照现在身份牌上的叫法“马里奥·安德森”先生的脚步略微停顿。
之前散场的时候。
有个长着肚腩的中年人明明正在和一只狗子在草坪上玩,却突然福至心灵一般抬起头来看了布尔一眼。
两个人的目光只交错了一瞬间。
凭借艺术家的敏锐,亨特·布尔仍然察觉出来了,对方瞬间就认出了自己。
在新加坡的那条大船上,顾为经在和化妆成船员的劫匪对视的瞬间,就觉得有一点点不对劲。
眼神。
每个人的眼神都是不同的。
有的人的眼神里永远带着朦胧的雾气,有的人的眼神里藏着一片大海,有的人的眼神里……没准藏了个西部牛仔。
在和亨特·布尔目光对视的瞬间,那家伙的眼神就跟牛仔瞅见小镇墙上挂着的赏金通缉犯似的。
“酷喳”一下。
左轮手枪就已经从裤裆里拔出来了。
男人觉得,那一瞬间对方那句“布尔先生”已经溜到嘴边了,却没有说出来,朝他笑了一下,低下头继续撸起了狗子。
“酷喳”一下。
左轮手枪又重新插回裤裆里了。
“蛮有趣的人。”亨特·布尔在心里想着。
……
博物馆外。
“嘿,嘿嘿,你知道我刚刚看到了谁么?”
马仕城堡的广场上,狗子拖着杨德康找到了顾为经。
“谁?”顾为经反问道。
杨老师充分掌握了奥古斯特的精髓,正面硬刚没把握,小报告打的溜到飞起。狗子没刚过阿旺,扭扭屁股反手就叼来了安娜。
老杨也没搞明白亨特·布尔这玩的什么路数。
他扭扭屁股,转头就找到了顾为经。
马里奥·安德森到底是什么鬼啊?
这年头已经不时兴搞假面舞会了,怎么这些人一个一个都玩的这么花,玩角色扮演,玩的飞起。
难道是Mr.杨成为不了大艺术家的原因就是太纯情,太清纯,跟不上时代节奏啦?
杨德康在脑海里哼唱着“我还是曾经那个少年”的BGM,认真琢磨着这件事情。
“那个……亨特·布尔。”他说。
顾为经愣了一下。
“不会吧,我看过来宾清单,里面根本没有他,《油画》杂志确实派人来了,不过应该是一位副艺术总监——”
“不是《油画》,我看到了他的胸牌,上面写着其他名字,说是什么自媒体视频主。”
“你看错了吧?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顾为经质疑道。
“可能吧。”老杨想了想,他又摇了摇头,“不,我觉得那就是他,但我搞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所以才跑来问你,还以为是博物馆方面的特殊安排啥的。”
年轻人摊开了手。
“肯定不是博物馆方面的安排。”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也搞不懂。”顾为经说道:“以亨特·布尔的地位,就算没有邀请函,他也是可以随便进的。他愿意来是荣幸,甚至连身为馆长的安娜都可以陪着他参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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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内部的媒体展。
以整个马林城堡的容纳量来说,展厅里的游客数量并不多,广场上安娜演讲时的那一大堆宾客放到整个博物馆的展厅里,就像是浴缸里游进去了一两条小金鱼。
亨特·布尔在展厅里漫步。
不像那些媒体人有撰稿或者摄影的任务,他一点也不着急,他耐心的等待着一号展厅前那一大堆拍照的真记者,拍视频运镜的真UP主全都干完了自己的工作散去了。
猫王先生这才慢悠悠的踱步走到了最前方的展台之前,看着展柜里的两张画稿。 《全能大画家》-杏子与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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