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宋好陪着田润娥和李兰母女逛街去了。
李恒则驾驶二姐的面包车去陈小米家接人。
接子衿。
烟袋斜街,把车子停在巷口附近,他走进胡同里,敲响了中段右侧的一座四合院门。
这是陈小米的新家,刚搬过来不到半年。
虽然他今生是第一次来,但前生来过几次,算是熟门熟路,也是接子衿。
“咚咚咚!”
“咚咚咚!”
两次敲门声过后,院门在“吱呀”中开了。
有些意外,开门的竟然是钟岚。
隔门相对,钟岚错愕地看着外面的年轻男人。
李恒同样头大地看着门里的“陌生人”。
两人都万万没想到,会是一种这样的方式与对方在京城相见。
前年春节,他们倒是在上湾村隔着马路见过。也仅仅是隔着马路见过。
后来李恒去陈家拜年,钟岚都是没出来接待的,在她自己房间里。连陈家老爷子都拿她没办法。
四目相视,李恒嘴巴动了动,艰难地喊出两个字:“阿姨。”
钟岚又直勾勾盯着他瞧了一会,尔后转身走了,回到院子一角坐下择菜,全程没搭理他。
这时陈子衿从屋里快步出来了。后面还跟着陈小米和陈子桐。
很显然,三女也是听到了敲门声。
察觉到异样,陈子衿扫眼母亲,又看向李恒,随后小跑过去,笑吟吟地伸手抱住了心上人,“你来了。”
李恒张开双手,迎住她,笑着嗯一声,道:“嗯,让媳妇久等了。”
一声“媳妇”,听得钟岚用力折断了手里的芹菜,心想:大女儿完全在无视自己,在挑衅自己,当着自己的面主动往李恒怀里凑。李恒则更坏。
陈子桐喵喵亲妈,喵喵二姐和李恒,然后故意大声地喊:
“姐夫,好久不见,给你最亲爱的姨妹买礼物了没啦?”
瞧瞧!瞧瞧!这语气要多热情就有多热情,差点把钟岚给气死。
李恒抱起子衿转一圈,稍后放下说:“买了,在车里,待会带你去拿。”
买个屁啊买,他压根就没想到会小姨妹会在这边好吧。不过礼物这种事么,难不倒他,根据这小财迷的性子,直接封一个大红包就干脆了事。
和陈子桐寒暄几句,李恒喊陈小米:“小姑。”
陈小米笑着把院门关上,问:“吃过早饭了没?”
李恒回答道:“吃了过来的。”
陈小米问:“快开学了,你哪天回沪市?”
李恒回答:“明天中午的飞机票。”
陈小米瞅眼子衿,“明天就走么?”
李恒猜到陈小米在想些什么,补充道:“我国庆还会过来的,到时候专门来陪子衿。”
他这是大实话,算不上什么临时补救、或者撒谎之类的。
听闻,陈子桐抢先竖起大拇指:“姐夫好样的,到时候请我吃大餐呀。”
李恒痛快表示:“没问题。”
陈小米心里舒服了些,笑说:“既然明天就要走。那你带子衿去外面走走吧,今天家里在搞卫生,到处都是灰,就不留你了,国庆过来玩。“
家里并没有搞卫生,但嫂子在,陈小米相信李恒懂其话里意思。
李恒应声:“好,那我和子衿先走了。”
说着,他牵过子衿的手,转身朝院门外走去。
陈子桐蹦蹦跳跳跟了出去。
陈小米亲自送到门外。
目送他们离开,陈小米想了想,返回四合院中,来到钟岚旁边的石凳上坐下,细细观察一会大嫂表情,临了问:“嫂子,在生闷气?”
钟岚瞟她眼,没好气道:“还知道喊我嫂子,刚才可没把我当你嫂子。”
陈小米笑了笑,然后语重心长地讲:“我知道你不甘心,可是子衿自己相中了李恒这个人。
她的人生我们已经耽搁了太多,已经是亏欠她了,往后她的路该怎么走?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应该尊重她的选择。”
不提这还好,提起这,钟岚丢下手里的芹菜,猛地抬起头:“亏欠?你口口声声亏欠。
但你就真的愿意当睁眼瞎,没看到那小王八蛋在外面招惹了多少女人?
就在前些天,我还在全聚德那边看到了他牵着宋好的手,与田润娥两口子、还有那李兰一起逛街。
我当时没去拆穿他已经很给面子了,小米你说说,还要我怎么样?”对这些,陈小米并没有意外,而是直指本心地问一句:“如果3年前那个暑假,我们不强迫子衿来京城,如果子衿仍留在邵市读一中,你觉得还会有这些糟心事吗?
嫂子,你扪心自问,这些年是不是只会找李恒的茬,却从没认真反思过自己?”
钟岚蹙眉,很不适应小姑子这番话,感觉很陌生,“你.那小混蛋就有这么好,让你这样说我.”
没想到陈小米直接打断他的话:“他好不好,我不晓得。我只晓得让老爷子颤抖的余家掌上明珠爱上了他;能同余家媲美的周家,那周诗禾也陷入了他的情网中。
另外还有宋好这样的人间绝色,还有肖涵那样的精灵一般的女孩对他爱的死心塌地。
如若我们再拖她后腿,她在李家连最后落脚的地方都会被我们害没。”
钟岚深吸一口气:“你也知道他在外面玩的花,那你还帮他说话?是纯粹想气死我?”
陈小米客观讲:“确实花,但嫂子你好歹也是出身官宦之家。以李恒今时今日的地位、名望和财富,身边有几个红颜知己真的算很大缺点?
如果这算很大缺点。那你好好想想,余家还会纵容余淑恒辞掉大学老师身份追爱李恒?
那周家为什么不强力阻止李恒和周诗禾来往?余家和和周家都认可李恒,难道我们陈家比这两家还牛?
再说回来,若是嫂子你真的这么天真、真的只有这点认知,那子衿当咱们陈家女儿是真白瞎了。那我也得看轻你。”
钟岚眉毛紧锁,欲言又止,这话对她的精神冲击很大。
见嫂子被自己说的无地自容,陈小米没放过这个机会,趁机再来一刀:“再说句嫂子你不爱听的。
李恒在文坛有多特殊,有多耀眼,你不在其中,根本无法理解我们圈内人的那种震撼感受。
你经常读报纸,看看这两月的《尘埃落定》掀起多大浪花?
你看看李恒一出新书,咱们《人民文学》的风头立马就被《收获》杂志抢了去,销量再次跌落为老二。
这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泼天才情,多少年才能出一个?50年?还是100年?或者更久?嫂子你不懂,真的不懂!
其实我特别特别景仰他的才华。也就是李恒当初没看上我,要是中间没有隔着一个子衿,我都会心甘情愿做他情人。而圈内有过我这种想法的女人,相信大有人在,这就是文学的魅力,这就是顶级文人的魅力。要不然从古至今都没把“文人风流”这4个字当贬义词呢。”
这一刀效果杠杠的,钟岚气笑了,“说!你继续说!把你想要说的一股脑说出来,看能不能把今天变成我的祭日!”
陈小米跟着笑了下,然后剖心讲:“如今李恒很是了得。而子衿也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她那眼光高到天上去了。就算你强行拆散他们,你就能保证她再找到一个像李恒这样年轻有为的吗.”
钟岚质疑:“你讲这些有什么用?现在余家的女儿都掺和进来了,还有一个周诗禾,还有宋好和肖涵,哪个比子衿差了?她这样跟着李恒,最后能落得好?李恒能娶子衿?”“娶子衿?”
陈小米反问一句,然后毫无情面地客观分析说:“有嫂子你这个冷脸在,有我们陈家这样的投机取巧存在,有我们当初逼迫田润娥那一幕,想让已然得势的李恒娶子衿?
门都没有,想都不用想。
换成你是李恒,你会娶一个逼自己母亲下跪的人的女儿进门吗?
人家又不是没得选,而是人家屁股后面排成长龙,随意挑一个都不差。随意挑一个都貌美如花,随意挑一个家庭背景都比我们陈家强。”
话到这,陈小米顿了顿,挨着讲:“不过话说回来,他们俩中学时期就处起了朋友,那时候李恒还一穷二白,他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咱们子衿就义无反顾地跟了他,这种感情是非常纯粹、无杂质的。
以李恒的聪明,不可能意识不到这种感情的重要性和宝贵性。所以,这就是子衿的最大资本,是子衿将来富贵一生的资本。
嫂子,我希望你不要再固执了,不要再毁掉子衿的一生幸福。好好在母亲这层身份上发一回善心吧,不祈祷你能为子衿加分,只求你不再闹腾就行。”
今天陈小米说的话很重很重,句句如刀,句句扎心。
无声中已在钟岚身上扎了成百上千个血窟窿、变成了血人。
四合院一时无声,陈小米看着嫂子。钟岚陷入了冗长的沉默中。
好久好久,钟岚嘶哑问:“子衿跟了那小王八蛋,拿什么保证她将来的幸福?”
陈小米慢慢吐出一句话:“李家长子。以及在鼓楼李家的地位。”
钟岚发愣:“长子?你不是说余淑恒都辞职了,子衿连本科都还有2年才毕业,能得到长子?”
陈小米犹豫再三,把前两天在车内和子衿的对话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末了说:
“李恒许诺了头胎,但能不能是长子?这得看子衿的命。但无论如何,从这件事上,李恒是非常疼爱子衿的,这就足够了。”
钟岚听了没做声,而是低沉问:“这种情况,老爷子会怎么想?”
陈小米自嘲:“在这片土地上,老爷子有点能耐,但不多,也就只有一点点。
要知道天下之大,能人辈出。我爸他人家确实老了,没了以前的锐气,要不然当时能纵容我们几个那样对田润娥?
老爷子现在默不作声,从不在家庭会议上拿子衿的事公开来说,无非还是心气高罢了。但现在斗转星移,他那点小算盘在李恒的身份地位面前、在余家和周家面前,不值一提。”
钟岚不知道是奚落?还是什么,表情十分怪异:“老爷子那么要强的人,也会认命?”
陈小米心情复杂地呵一声:“呵,嫂子,你知道什么叫认命吗?那就是在大势面前无能为力,这就叫认命。你也认命吧。”
钟岚破天荒地,这次并没有动怒,而是沉思,傻傻发起了呆。 《1987我的年代》-三月麻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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