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露闪烁地盯着木兰今,迟疑道:“除非服猛药强行拉拔,但也会毁了他的修行根基,今后修为怕是难再有寸进,还会有损寿元。”
也就能被女儿给气着的木兰今又恢复了那温雅的青衫客风度,轻哼道:“你想多了,他修为好几年前就突破到了人仙境界,比青青也没晚上几年。”
陆弭咦了声,木兰青青享有相对顶级的修炼资源,再辅以各种灵丹妙药,加上修炼天赋不错,修行进度异于常人还能理解,师春算怎么回事?他不禁问道:“坐牢还能修炼?”
木兰今:“有兰巧颜的面子在吧,具体的苗定一也没细说。”
“哦。”陆弭又捋须颔首,“这样一来,若能把人弄出来,以他心狠手辣又奸猾的能力,倒确实适合做小姐的助力。”
木兰今仰望云天沉吟,“这次越狠辣越奸猾越好,惟愿是猛虎出山!”
执徐城,城内中枢殿内,行走且山步入,见到巡狱使还在星盘边琢磨补缺,推演星辰演变,对陪在巡狱使身边的徐用点头报以征询目光,想得点暗示,不知招自己来什么事。
徐用撇了撇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上前给杜火官行礼的且山只好自己询问:“巡狱使招见,可是有何吩咐?”
双手撑在台边观察星盘的杜火官站直了,指间翻转着一枚宝石,貌似随口问了句,“那个师春关多久了?”
且山当即掰着手指头算。
徐用代为回答道:“差不多快二十一年了。”
对上数的且山连连点头,只见杜火官目光瞥来道:“再去祁家抓个人来。”
且山一愣,问:“又跟师春有关?”
徐用也有些疑惑。
杜火官:“老关着也不是个事,放也得找个合适的理由。”
且山懂了,乐呵呵道:“行,知道了,马上就办。”
徐用却迟疑道:“这个时候释放犯人,跟眼下正热的‘百年大赦’有关吗?”
所谓‘百年大赦’,又叫‘大赦之战’,不管怎么称呼,归根结底就是天庭和四大王庭之间的抢地盘之战。
这种利益争夺,从新朝开创起,矛盾就埋下了,主要原因就是天庭无法管控压制住四大王庭,那四大王庭自然是要与之分庭抗礼的,表面上奉天庭为尊而已。
每当星域中发现了新地盘的时候,就意味着新的利益出现了,大家都有一双够硬的拳头,没人会轻易相让,一争抢自然就是一场厮杀,结果无非是谁赢了谁拿去。
后来,这种情况老是出现,老这样打下去,老是损兵折将,谁能吃得消?
于是五家碰头一商量,可谓一拍即合,就搞了这么一出‘百年大赦’。
大概意思是,争抢可以继续,但咱们自己为了保存实力,就不要再派人来参战了,可以怂恿天庭和王庭之外的修士代表咱们各家参战,可拿高官厚禄为诱饵。
想法是不错,然那些制外的修士又不傻,尤其是那些有实力的门派,我有地盘,有资源,有势力,自然也有入朝为官的路子,犯得着去拼这命吗?
五大势力也不能因为这个就恼羞成怒,就把各门各派给扫平吧,何况各门各派本就有不少弟子在朝为官,虽有不满也不好弄。
然后五大势力就换了个花样,盯上了各自麾下的牢犯和通缉犯之类的,魔道除外,都给我听好了,只要报名参战的,且立下了相当功劳的,不但赦免其罪,还能根据功劳大小赏赐高官厚禄。
条件内不参加的就是无悔过之心,直接罪上加罪给咔嚓了。
试问那些牢犯还有得选择吗?
若一直这样玩也就罢了,可许多事情都是同一个理,玩着玩着就会渐渐变味,没人愿意老是输,慢慢就有了做手脚的动作,为了增加胜算,有倒霉的就会突然因‘犯事’被逮进去坐牢。
牢狱内每当这个时候,也都会突然多上一些犯人,以前小打小闹偷鸡摸狗不抓的,撞上这个事情都会被严办,还有检举揭发什么的,这也是能把各方权贵子弟都给吓得老老实实窝在家里不出门的时期。
需知一旦上了名单,真的很难捞出来,好比木兰青青报了名,连木兰今都没办法轻易更改。
当然,不但是牢犯可以参加‘大赦之战’,没犯事的,愿意主动贡献一份自己力量的,也是热烈欢迎的嘛,而且值得鼓励,清白之身但凡只要报了名,还没开打就先给你记一功,且相同条件下会优先擢升。
于是,一些就算没犯事的,往往也会因为需要被盯上,不得不去报名参加。
天仙境界以下的,能飞的,都能报名参战,也就是修为需达人仙境界。
其实各方牢里也找不出什么天仙境界的牢犯,到了天仙境界能被关着不杀的,各方大多也都不敢放出去,不在牢里的也都是各方势力的柱石,哪怕是散修,那也不是谁想弄进去就能弄进去的。
参战者,扔进五方要抢夺的地盘里去,只要能赢,不管你用什么卑劣手段都行,不管你带什么法宝进去都行,哪怕是下毒都没问题。
由此可见这场‘大赦之战’有多残酷和多血腥。
基本上是每百年就要为拉扯不清的地盘搞上一次,这便是‘百年大赦’的由来。
但生狱是置身事外的,故而且山嗤了声,“‘百年大赦’是那五家的约定,又赦不到咱们生狱来。”
杜火官:“确实跟咱们无关,他师春参不参与那也是他自己的事,我们不干预。”
话虽这样说,这放人的时期,还是让徐用有些疑惑,尽管他早就清楚知道巡狱使对师春似乎另有什么打算。
确认没其他吩咐后,且山立马就告辞而去,争取尽早把差事办妥。
结果也确实有够尽快的。
也就两个时辰后的样子,徐用还陪在杜火官身边,指点插嘴自己对某处星辰演变时期的观点时,且山的身形竟又出现在了门口。
殿内二人齐刷刷扭头看去,徐用奇怪道:“这么快就把人抓来了?小心甄别没有,别让人发现了。”
且山笑面虎似的笑容却变得有些古怪,“别提了,人刚出去没多久,就被人给堵上了,不得不先回来报个信。”
徐用越发奇怪,“无缘无故的,谁敢堵你?”
且山朝杜火官苦笑,“刚出去一会儿,就被木兰今找上了,提及了当年抓魔道时欠他的人情,要我还人情。冲师春来的,希望我帮他把师春给捞出去,我说这事不好办,他就立马开始公事公办,开始追查我当年带走魔道的事。
说他那边查到了点新的线索,怀疑我跟魔道有什么勾连,要将我带走协助调查。
现在人就在十二城的通道外等着,说是给我面子,让我回来收拾下东西,跟您做个交代,然后就跟他走。嗐,说的冠冕堂皇,不就是逼我回来想办法捞人么。”
饶是杜火官淡定,碰到这么蹊跷的事也不禁与徐用面面相觑,也太巧了吧,这边刚好要放师春,木兰今就上门捞人了?
“木兰今向来是公事公办,当年连自己老婆都没放过,今天怎么有了公器私用的感觉,什么鬼?”徐用摸着下巴自言自语琢磨,“被他抓住了把柄,真要被他带走了,什么时候放你回来那就不好说了。”
杜火官也奇怪,“好好的来这一出,难不成还记着师春当年打伤她女儿的仇?过了这么久,按理说,也不至于,更不至于干到我们这来。他没说捞师春出去的原因?”
且山摇头:“没说。”
杜火官放下了手中宝石,来回踱步思索一阵后,顿步哼道:“他不来,我们也要放,不还人情放了,他照样能抓,这人情就顺便还了吧。不过,他捞人的事,要悄悄散播出去,祁家那边也不用跑了。”
两人都懂他的意思,且山领命执行。
不多时,木兰今在且山的迎接和陪同下进了执徐城,身笼在一袭黑斗篷里,尽量遮掩了容貌。
可生狱的规矩不能破,接受了严格的检查,除了身上衣裳,任何外物都不让携带进来。
进城时搜查了一遍,进城后又被搜了一遍,进了内城要进大牢时又被搜了一次。
昏暗大牢内,与寂寞为伴的师春正编织着自己的长胡子,鼻腔里有苍蝇似的,有一声没一声的哼着,忽听到脚步声来,算算时间感觉不对,既不是兰巧颜探监的时间,又不像来问话的时间,立马连滚带爬而起,趴在了牢栏上,恨不得把一张脸给塞出去看。
兴许是哪个狱友家来人探监了,是男人还是女人呐,是老还是少啊。
等到且山带着一个斗篷人来到,他愣住了,且山他自然印象深刻,不过抓了他来后,他就没再见过了,另一位挡着脸的是?
他顺着栏杆脑袋下滑,从下往上看。
且山已下意识挡了下鼻子,关这么久的人真他妈有够臭的。
木兰今偏头道:“好了再招呼你。”
好吧,让回避的意思,且山朝师春诡异的乐了一下,然后快步离开了。
而木兰今也抬手掀开了斗篷帽子,目光垂视着已经快蹲地上的师春。
“……”突然受惊蹲下如拉屎的师春,一脸错愕地呆怔着,心里千头万绪的想法在乱飞,这家伙跑来干嘛?
木兰今也好好打量了一下牢里人如今的鬼样子,发现确实很有一关二十年的风范,他手下的牢里关上百年的都有,也算是见怪不怪了。
“想不想出去?”木兰今开口便直击对方心扉。
师春双手立马猴子上树似的,爬着站起了,两眼放光道:“令主没开玩笑吧?”
木兰今才没兴趣跟这种烂货废话,再次直接问道:“听说过‘百年大赦’吗?”
“呃,听倒是听说过…”师春瞬间狐疑,指了指自己,“好像跟我无关吧,大赦又大赦不到生狱里来。”
木兰今:“我可以捞你出去,出去后需帮我做件事。”
师春虽两眼放光,却依然装模作样怀疑道:“生狱的规矩我太清楚了,令主还能管到生狱来不成?”
“废话真多,不想出去就算了。”木兰今扔下话就直接走人。
他太清楚各种在牢里关久了的人是什么德性,一看关押环境就心中有数了,何况他甚至知道师春已经煎熬到了自己跟自己说话的地步。
果然,师春立马就服软了,真的差点就直接跪地上哀求了。
而他身段本来就足够柔软,有出去的机会不争取那才是造孽。
当即喊道:“令主误会了,岂敢跟令主计较,小人的意思是,令主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好,小人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不服软不行呐,人家能来这里说这话,搞不好真能把自己捞出去。
木兰今顿步,说实话,他有点恶心,恶心自己女儿怎么会看中这种货色。
他又不傻,女儿三番两次的找到他,想进生狱探监,他若再看不出点眉头,那他观星阁阁主的位置也算是白坐了。
回头一梳理,大概就明白了,应该是从天雨流星大会就开始了,理由简单直接,那丫头大概是被这狗东西给征服了而不自知。
体面的好男人多的是,他是坚决反对女儿找这种货色的,女儿还想探监,探个屁,关死在生狱最好,免得想起都恶心。
最恶心的是,自己居然还要跑来捞这狗东西出去跟自己女儿凑在一起。
面对现实,咽下一口恶气,他又慢慢走了回来,漠视着对方。
师春却努力挤出一副脏兮兮的舔狗模样,“令主吩咐就好,尽管吩咐,小人洗耳恭听。”
同时下意识一根手指摁住了栏杆上爬过的小虫子,忍住了塞进嘴里动作,发力摁瘪了松开。
木兰今瞥了眼他动作,不拐弯抹角,“青青瞒着家人私自报名了‘大赦之战’,你…”
“啊!”师春实在是没能忍住,吃了一惊道:“这么任性的吗?为什么呀?”
他想不通,别人躲都躲不及的事,这得吃错了什么药才能干出来。
木兰今继续说自己的,“你出去后也报名参加,就一条准则,保护好她。别的我不管,你要竭尽所能带她活着出来。”
“我?”师春惊疑,委实难以相信,“以令主的能力,什么样的高手找不到,为何对小人委以重任?”
木兰今绷紧了嘴角,他当然选择很多,但他有苦难言。
事情坏就坏在了女儿的任性上,谁能想到女儿会突然来这么一出,凡事都需要时间去准备的好不好,何况还是那种让人去送死的事,那是能随便安排到位的吗?越是高手越不好安排,垃圾安排的再多也不管用。
仓促之下他根本就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安排,只能是尽快能安排多少算多少,否则也不会火速出现在这里,这里是头一站而已。
被他冷目以对后,师春立马改口不问了,拍了胸脯保证道:“包小人身上,只要小人能活着离开生狱,一定把令爱从战场上活着带回来,此誓天地可鉴!”
说的摇头晃脑,越发散播臭气。
臭不臭,木兰今不管,这个说法他还是较为满意的,遂许诺道:“若能做到,算我欠你一个人情。若做不到,大赦只能赦外面的罪,赦不到生狱的犯人头上,我能把你捞出去,就能把你送回来!”
师春不怕这要挟,语气异常刚烈道:“若做不到,不用劳烦令主将我送回,直接剁碎了喂狗便可!”
这话但凡犹豫一点说出,他都觉得对不住自己能躲冥界去的本事。 《山海提灯》-跃千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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