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习惯讲排场,不喜欢骑在百姓的头上作威作福,手里握着至尊的权力,但他从来不会滥用。
甚至于,他当这个皇帝,当初也是形势所迫,不得不为,那时的初衷并不是因为野心,而是为了求生。
如果不是紧急突然情况,通常来说,赵孝骞是不会动用权力影响百姓的生活的。
他明明站在了山巅,但仍愿意把自己当作尘埃。
这是对天地的敬畏,对民众的敬畏。
皇帝又如何?
皇帝进寺庙上香祈福也要排队,老老实实跟着人流一步步往前挪,顺便享受一下人间的烟火气。
于是赵孝骞搂着薛梅云,就排在上香的队伍后面,二人跟着队伍缓缓前进。
大半个时辰过去,队伍仍然漫长得像黯淡的人生。
赵孝骞却一点也不在意,站在人群里左顾右盼,当然,搂着薛梅云的手也没放下过,隔着衣裳感受她那娇嫩丝滑的肌肤,心中默默地与狄莹等众女做着对比。
渣男就是这么个德行,对于自己经历过的女人,心里其实是存在一个美女排行榜的。
雪白肤色榜,容貌五官榜,身材胖瘦棒,雷榜,腿榜,脚榜……
心中默默设置的各种榜单上,美女们争奇斗妍,快打出脑浆子了。
薛梅云被他紧紧搂着,羞涩地垂着头,不敢看旁人的眼神。
在这个保守的时代,大庭广众之下,男女搂搂抱抱的已经算是惊世骇俗了。
薛梅云这样的官宦千金,自小被养在深闺,从小到大连男人的手都没碰过,今日竟做出如此不知羞耻的事,此刻的她羞得都想找条地缝钻进去了。
尽管被赵孝骞这般亲密地搂着,是她一直以来的美好心愿,只是如此亲密的动作却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强烈的羞耻心和得偿所愿的喜悦,两种情绪交织挣扎,令她倍感矛盾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赵孝骞一行人终于进了大相国寺。
薛梅云这时也露出了欢欣的表情,今日排队的体验,她也是生平第一次,本来有些不耐的,但看着前方队伍里的人越来越少,而自己越来越往前,这种一步一步踏踏实实达到目的的过程,令她颇有成就感。
进了大相国寺,寺庙正中的大雄宝殿内,薛梅云跪在蒲团上,毕恭毕敬向佛祖上香,跪拜,然后双手合十,跪在佛像前,一脸虔诚地喃喃念叨,默念着祈福的话。
赵孝骞开始时还在一旁陪着她,但他没有跪拜。
前世今生,他都没有信仰,不信神佛。
耐心等了一会儿,见薛梅云仍双手合十,跪在佛像前祈福没完,赵孝骞颇感惊讶地挑了挑眉。
不过上了三炷香而已,你到底跟佛祖许了多少愿?
也不问问这亏本的买卖佛祖愿干吗?
受了这点香火,还不够佛祖从西天跑来大宋一趟的油钱,薛梅云许的愿怕是要黄。
不管了,赵孝骞反正也不信,就当是陪她来景点旅游打卡吧。
见薛梅云仍跪在佛像前念叨个没完,赵孝骞渐渐失去了耐心,起身走出大殿外,顺手抓了个小沙弥。
要说信仰,严格说来,赵孝骞还是有的,而且他的信仰非常接地气。
小沙弥被他拽得身子一顿,正要发火,却见周围缓缓走近十几个神色不善,面目狰狞的大汉,小沙弥心中一紧,立马变得慈悲为怀。
“小和尚,问个事儿,”赵孝骞懒洋洋地道:“你们家财神像供在哪儿?我想去拜拜。”
小沙弥顿时呆怔,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这货……难道是竞争对手派来砸场子的?一定是玉清宫那群牛鼻子老道指使的,就为了恶心他们佛家子弟,太上老君跟西天如来争香火,于是派人用开水浇大相国寺的发财树……
阿弥特么的陀佛,好阴险,好歹毒!
小沙弥的表情顿时冷了下来,纵是知道这人不好惹,知道他们人多势众,他也丝毫不惧。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这位施主,佛门圣地,还请莫开玩笑,万事皆有因果报应的。”
小沙弥冷冷地说完,然后拂袖愤然离去。
这下轮到赵孝骞呆住了,半晌,赵孝骞指着小沙弥的背影怒道:“哎哎!特么的什么态度!我就问个路,这么不礼貌的吗?”
气不过,双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赵孝骞朝小沙弥的背影大喊出声。
“你家佛祖不喜欢你!”
小沙弥的背影突然一个踉跄,差点倒头栽进地里,站在原地呆愣片刻,小沙弥突然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抹眼泪,货真价实的泪奔了。
旁边贴身保护他的禁军班直都头终于忍不住了,凑到赵孝骞耳边轻声道:“官家,佛门之地还是慎言吧,人家寺庙不供财神像,官家想要拜财神,可去道观里拜……”
赵孝骞吃了一惊,脸色难看地道:“财神是道教那头的?”
都头肯定地点头:“是。”
赵孝骞的表情顿时尴尬了。
这也不能怪他,毕竟活了两辈子,他都很少踏足宗教场所。
在他前世仅有的印象里,无论寺庙还是道观,“财神殿”都是必不可少的标配,前世的宗教在社会环境和制度的约束下,无论佛教还是道教,相处都空前绝后的和谐融洽,大约就连彼此的神祗也能共享了。
当然,更大的原因是,拜财神的人太多了,简直是印现金的机器,寺庙和道观谁会错过这金山银山般的功德捐和香油钱?
这一世的宗教明显还是很有节操的,不是自己家的神佛绝对不会供,香油功德再多也不行,信仰无敌。
心里莫名对那位小沙弥产生了一丝愧疚,赵孝骞很想追上去纠正自己刚才的话,告诉他,佛祖很喜欢他,你迟早会上西天的。
“哦,没有就算了,改日去玉清宫拜拜……”赵孝骞有些尴尬地揉了揉脸,画蛇添足般补了一句:“朕对财神爷还是颇有好感的,他的实力值得朕长跪不起。”
都头咧了咧嘴,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站在大相国寺的正殿外等了许久,薛梅云还待在殿内祈福。
也不知她跟佛祖到底许了多少愿,而且感觉很难办的样子,也不怕佛祖怒从心头起,召来一道雷劫……
正殿外仍然人流如潮,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无比的虔诚,空气里浓浓的香火味很呛人。
赵孝骞突然想起水浒里的鲁智深,里面说他曾在大相国寺里短暂留过一段时日,著名的鲁智深倒拔垂杨柳就发生在大相国寺内。
后来听说一个名叫林黛玉的女子也倒拔过,赵孝骞就没啥兴趣了,想必这垂杨柳应该是不难拔的。
仔细算了算时间线,哪怕鲁智深这个人物是真实存在的,如今应该也还刚出生,倒是无缘一见了。
许久后,薛梅云终于盈盈走出了正殿,俏脸上带着轻松释然的笑意,仿佛她已将业务委托给了佛祖,就等佛祖帮她办妥了。
看到殿外静立的赵孝骞,薛梅云欢喜地快步上前,道:“累官家久等,臣妾之罪也,官家莫怪。”
赵孝骞仰头看了看天色,天空晴朗无云,并没有降下雷劫的兆头,这才放心地任她靠近自己。
“你到底许了多少愿?许愿之后都不问佛祖答不答应的吗?这算不算强买强卖,佛祖一怒之下报官咋办?”赵孝骞好奇地问道。
薛梅云噗嗤一笑,小心翼翼地白了他一眼,道:“臣妾可是捐了不少功德钱呢,佛祖收了臣妾的钱,当然要为臣妾办事,不然就该臣妾去报官了。”
赵孝骞哈哈一笑。
这薛梅云果然也是个荤素不忌,性格非常现实的,看她跪在佛像前许了那么久的愿,还以为她多虔诚,结果刚才纯粹是在跟佛祖商业谈判做买卖。
论心论迹,她和他一样,其实心里并不敬神佛的。
祈福许愿这样的活动,对她来说更像看心理医生,达到自我解压,自我安慰的效果就够了。
“出来一整天,咱们也该回宫了,走吧。”赵孝骞说着便迈步朝大相国寺外走去。
薛梅云跟在他身后,神情微微有些失落,几番欲言又止。
她其实很想问,刚才进来的时候官家还搂着她呢,为何现在不搂了?
做人,难道不应该善始善终吗?
这个羞人的话题终究问不出口,薛梅云只好乖巧地跟在赵孝骞身后,出门步行,沿着御街一直走到皇宫门外。
进了宫,赵孝骞当即便让薛梅云回寝殿,而他则回福宁殿。
今日不是休沐日,出来一整天,积压了许多奏疏还没批,皇帝也是天生牛马命,每天都要干活的。
薛梅云见赵孝骞进宫后便打发她回去,心中顿时愈发失落,表情也变得黯然起来。
她原以为今日的相处,已经让官家对她的印象跟深了,今晚说不定可以……
然而赵孝骞一句话就把她打发了,让她感觉今日与他相处的一切,都只是一场一厢情愿的梦。
不过赵孝骞是皇帝,他的话她不敢不听,只好一脸委屈失落地遵命,在宫女的跟随下回了寝殿。
回到寝殿后,薛梅云饭也没吃,独自坐在殿内,仰头看着天色渐渐黄昏,然后夜幕降临,最后快到深夜。
薛梅云黯然叹了口气,正要卸下脸上的妆容,回殿安歇时,一名贴身宫女却突然一脸狂喜之色地匆匆跑来。
“禀薛贵仪,官家,官家……来旨意了,今晚薛贵仪侍寝官家!”
薛梅云一怔,反应过来后,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然后不争气的泪水簌簌而下。 《世子稳重点》-贼眉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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